郝远远远远远远

全职杂食/主叶喻/周翔/互攻
车库 http://www.dimensionfortress.com

【叶喻】1874(短篇)

写在前面:

很久之前我有一个叶喻坑叫《任诞》(为了堪哥),讲两个不同时空的人神交。因为实在啃不动历史于是我把时间线往前挪了一点,写成现代及未来。

又名《借叶喻表政见》(x)文中含有仅代表个人观点的政治和宗教描述,请妥善避雷。

又:世界真的很混乱,人类真的很可恶,但为什么一切又都那么美。

 

 

 

喻文州一生中有许多辉煌的时刻,就连葬礼也受人瞩目。新联合国为他发讣告,诗人为他写诗,画家为他作画,音乐家为他谱写纪念乐章。他们的教科文组织才刚成立四年,喻文州刚过完六十岁的生日。由于早期受到过一定程度的辐射,他的寿命比现代的太空人要短一些。他的骨灰被运回了地球,安置在从前的中国东部。那里在旧世界中被称为杭州。

众所周知,喻文州来自曾经的中国南部沿海城市,他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后的新生儿,是第一批从地球来到月球的移民。他没有要求葬在沿海,却在遗嘱内请求把他送到杭州。他的传记里则写得更具体一些:他希望被安葬在西湖边。

第一批移民基本上都在他的年纪相继去世,如今很少有人知道“西湖”是什么地方。负责运送喻文州骨灰的宇航员说,地球很美,跟从前教科书上写得不一样。那不是一个恐怖的、充满白色尘埃的废墟。跟月球上看到的一样,绿色是山川,蓝色是大海。降落以后仰视太空,天就是海的颜色,月球看起来像一个遥远的银盘。而西湖则是一片巨大的水体,绿意盎然,有成群的鸟类掠过飘着薄雾的水面。

关于下葬的地点,喻文州在他的传记最后作了解释。传记作家与他多次谈话,帮他撰写生平。在谈话最后,喻文州解释道:“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很重要。完成事业需要除自己以外的支撑,我曾经是一个彷徨的年轻人,我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我有幸找到这样的支撑。他……它最初只是我无意中翻到的一本积了灰的小书。”

 

 

 

那是喻文州任教的第二年,是他移民月球的第五个年头。他在匆匆建立的第三区大学内教授数学和通用语。一开始他是教汉语的,后来他们把通用语系统化了,全世界(全月球)都说一种语言。

月球的建设从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开始。那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时期,他们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为新开发的地区取名。一切从简,月球有了第一区、第二区。第三区建设完成后喻文州跟随第一批移民到达。他的父母是参与天梯计划的航天员,这给了喻文州移民的机会。但他们留在了广州,因为他们受到过更高程度的辐射。

他跟其他年轻的新移民住在一起,他们用五年修了一些房子和交通。第二批更加年轻的移民很快到来了,二十岁的喻文州以及他的同龄人担任起了教育责任。他们只教“有用”的学科,搁置了文化课,也不需要成立什么兴趣社团。

但喻文州一直都在某个小型组织里当志愿者,他还是十五岁还在广州的时候,他们到各处收集遗落的书本、画作、音乐唱片。就保管在自己家里,喻文州去月球的时候带了不少,跟其他人的凑一凑,还能勉强建立一个校内图书馆。早先那个小型组织的领导人都无迹可寻了,喻文州却把他们的宗旨继承了下来。

他先从身边的人开始,跟同事和学生说:“你们要是在行李堆里发现了书什么的,千万不要丢进垃圾箱,它们很珍贵。你们可以读一读,或者把它们送到图书馆来。”

大部分人对那些书没有兴趣,一开始也没有播放器来放那些CD。他们把这些东西送到图书馆,画都挂在图书馆光秃秃的金属墙面,书架上摆着各种书和杂志。喻文州是管理员,他每天下班前去一趟,呆上两个小时,然后再去工地上搭把手。月底城正在修建,劳动力紧缺。

广播里每天都在宣传团结和奉献什么的,要不就是赞美太空的种种优点。他们把地球描述成“核污染后巨大的白色废墟”,鼓励大家开发更多的宇宙空间。所有人都不提回家,没人闲聊会问你来自哪里。每个人都来自那个“白色废墟”,这没什么好怀念的。

但喻文州想家,他想地球想得发疯。核污染是从北到南,他刚出生那会儿广州还怎么被污染,海很蓝,一年四季都很温暖。他们能吃很多海鲜,出门也不用穿防护服。他母亲很会做甜点,最好吃的是椰汁西米露。喻文州不敢找别人聊这个,大家心甘情愿地吃着大棚里的植物根块。

他任教的第二年,上头要求他们不要在学生面前提地球的事情,不要讲太多与建设无关的知识,以免“浪费资源”。月底城快修好了,月球的第一批婴儿也快出生了。喻文州多出一些时间来呆在图书馆,他一个人在书架间来来回回地踱步,抽出一本书,看两眼又放回去。他想,孩子们甚至不知道大树是什么样。费力保留这些唱片又是为什么?反正这些都没有用,甚至还会使人流泪。眼泪是软弱的东西,不适用于探索太空。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抽到叶修的书的。那就是个本子,封面都卷起来了,带起一层浮灰,因为重力太小的原因固执地停在半空。喻文州看了眼封面,是老式的笔记本模样,他翻开扉页,上面有四个潦草的汉字:叶修其人。他又翻过一页,有一小段手写汉字,类似于前言,那段话写道:就是我(喻文州愣了一秒然后笑了起来)。

“就是我。”叶修写,“我很无聊,又找不到人说话,只好自己写下来。如果以后有人能看到这本(没出版的)自传,不管是明天还是一百年,我希望这些闲话能给这个人带来一点儿共鸣和安慰,再不济也可以博之一笑。我插科打挥的本事还是很可以的。”

喻文州往后翻了翻,这简直就是一本日记,还夹杂了不少涂改。他把本子揣进衣兜,踩着下班的广播走出学校。落日在地平线的尽头,巨大而耀眼。

 

 

 

叶修是一个钢琴家,喻文州读到,“一个小有成就弹钢琴的”。他出生于军人家庭,他的父亲是一名将军,对他寄予了厚望。钢琴只是众多兴趣班中的一个,其他还有围棋班书法班什么的。但歪打正着,叶修喜欢钢琴。他那时候四岁,愿意在琴凳上坐一整天爬音阶。

矛盾激化在叶修十六岁那年,他的父亲要求他必须完成每天的体能训练。叶修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用《野蜂飞舞》制造噪音。他的父亲破门而入,扇了他两巴掌(“当然没用全力”)。那天晚上,叶修就收拾了一个小书包,从窗口翻出去,逃离了他的家庭。

叶修的钢琴老师叫做陶轩,一名专业人士,拥有一个中型乐团。“后来就销声匿迹了”。陶轩因为演出和教学每周都在北京和上海来来回回;叶修有他的名片,知道他在杭州的乐团地址。叶修搭乘火车,连夜投奔了陶轩。

叶修在乐团附近的网吧蹲了两天,第三天终于在大厦楼下看到陶轩。叶修倒也没受什么苦,没挨饿没受冻。实际上那正是杭州一年中最好的时候,立夏之后、夏至之前。樟树刚刚抽出新芽,像浅色的碧玉。

陶轩第一反应是吓个半死,紧接着把叶修拉到大厦食堂里去吃饭。他看着叶修狼吞虎噎,问叶修将来的打算。叶修嘴里塞得鼓鼓的,回答:“弹琴呗。”他一脸坦然,仿佛陶轩已经答应了会收留他。

最后陶轩几番考虑,把叶修押送回北京当然是最不找麻烦的一种选择。好在陶轩“当时还算年轻”,他留下了叶修,把他安排在乐团的宿舍。

“我度过了我少年时期最快乐的时光。”叶修这么写,“夸张一点的话,也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乐团里的音乐家们都比叶修大不少,唯一的同龄人叫苏沐秋。也是在街上被陶轩捡回来的,也弹钢琴。他的钢琴弹得比叶修好,可以替陶轩演出的那种。他还有一个妹妹,梦想是考进隔壁的舞蹈学校。

三个未成年人经常一起消磨时光。不练琴的下午,他们沿着运河从南走到北。盛夏来临,他们躺在河边的柳树下喝汽水。蝉鸣像起伏的波浪,苏沐秋的指尖在水草的顶端跳来跳去。他们谈论未来,目光暂时只能触及两年后要考什么大学——他们都喜欢同一所音乐学院。

于是后来他们开始跟着大学生混进学校,溜进走廊尽头的阶梯教室。那里有一台中档钢琴,因为用作教学,琴键被磨得很旧也很灵敏。用来弹练习曲最合适,叶修的手指翻飞像那种扑棱翅膀的小鸟。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弹巴赫的二重奏和莫扎特的奏鸣曲。有时候他们也弹德彪西,但弹不好。贝多芬、肖邦、舒伯特,音符间都有很明显的感情痕迹可以遵循、表演。而德彪西没有,“少年人理解不了德彪西”。

他们在弹琴的时候吸引了教室外路过的学生。第一个推门进来的叫吴雪峰,一个喜欢把衬衣袖子挽起来、带着书卷气的年轻人。他是大提琴在读研究生,比叶修他们大七岁,不仅不告他们的状,还从图书馆借钢琴谱给他们练习(买琴谱是很贵的)。他甚至给苏沐橙带话梅糖。

夏天过得很快,吴雪峰在那年暑假之后去了德国留学,之后断断续续给他们寄过明信片。他的求学生涯很顺利,他本来可以成为优秀的大提琴家,他的专辑应当比苏沐秋和叶修的还早五年摆在热销的架子上。但一年后学校发了讣告,吴雪峰在慕尼黑的恐怖袭击中遇难。

“我的父亲教导我,世界的格局永远是部落形态,当他国越是混乱,本国就越是有利。他说他甚至对伊斯兰国感到失望,怎么没弄出更大的乱子。他说得有道理,但我仍然无法停止想起在混乱中遇难的吴雪峰。如果他在音乐厅演奏大提琴,那么琴声就仿佛最巍峨的山脉与最广阔的河流。而山脉与河流死亡了,我无法为此暗自庆幸。”

 

地球在此刻与太阳错开一个角,喻文州从字里行间抬起双眼,他见到在叶修的时代科幻电影里最喜欢制造的那一幕景象。太阳给地球裹上了一层锐利的光晕,他们的家乡(现在更倾向于被称为“旧世界”)仍然笼罩在苍白的云层中。

前天他在通用语课堂上讲植物类的单词,太空中已被发现的植物鲜有名称,大都是一串编号。时间还不到一半就没有可讲的了,他只好让学生做习题。有孩子举手问什么是桃花心木,他说他家有一把梳子,妈妈说是从地球带来的,是最好的桃花心木做的。

喻文州只好回答:“那是一种名贵的木材,它的故乡大约在中美洲或非洲。”

他的学生炸开了锅,关于地球他们实在有太多的问题了。

“什么是木材?”

“什么是中美洲和非洲?”

“名贵是什么意思?褒义词吗?旧世界也有名贵的东西吗?”

“故乡是什么?”

喻文州在那天下午被请到校长室谈话。校长冯宪君比第一批移民到得更早,也比所有人在地球上呆过的时间都长。他请喻文州坐下,然后和气地问他:“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事实上我很震惊,我本以为小一点的孩子不会对……母星抱那么大兴趣。”喻文州冒险用了一个带有强烈思念的称谓。

“是啊,课本上不教,广播里不讲,没有书看、没有电影,但总有别的疏漏。”

喻文州在口袋里把手指捏成拳。“我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真的要追究责任还得怪那把桃花心木的梳子。”冯宪君笑了笑,“我们有过太多的好东西了,什么都舍不得,能带一点是一点,又怎么可能教我们的孩子无视呢?”

喻文州也配合地笑了笑,不知道如何作答。

冯宪君提起另外一个话题:“我听说你在管理我们的图书馆?”

“是的,”喻文州垂着眼回答,“实际上我已经收到了关闭图书馆的通知。”

“但教委会还没有收到你的回执。”

喻文州抬起眼注视着老校长,他的回执填了一半,和叶修的笔记本一齐搁在他的抽屉里。

“恕我无法关闭图书馆。”

“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知道自己在做蠢事,但依旧坚决地说:“我认为应该扩建它。”

冯宪君沉默了半晌,他重新微笑起来。“我们也这么认为。”

很久之后冯宪君躺在病房里,喻文州突然想起他们决定扩建图书馆的那天。他问:“如果我递交了回执会怎么样?”

冯宪君说:“那也许将是不同的未来了。但那只是另一个选项,我们无法评说哪一个更好。”

 

 

 

苏沐秋问过叶修,如果他当时留在了北京,遵从家里的意愿成为了军人,未来会是什么样?叶修正吃一根冰棍,西里呼噜地回答:“哪能啊,我一定一哭二闹三上吊,打死也不参军,再找准机会溜出来”

苏沐秋都乐了,捧他的场:“是啊,感觉出你对音乐事业的热爱了。”

整整八年,他们跟陶轩和他的乐团四处表演,变得小有名气。直到苏沐秋在后来的一个夏天遭遇了车祸,他的骨灰葬在南山公墓,叶修望着墓碑上青年的照片又想起他的问题。

他想,是他运气好才能离家出走、遇到陶轩和苏沐秋他们、能继续弹琴。有很多其他人没有叶修这样的运气,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不管是不是被热爱的,任何事业都能赋予人荣耀,任何通过努力得来的回报都能给人激励和安慰。

因此在陶轩也与他分道扬镳的时候,叶修没有丝毫负面情绪。他们的追求不再一致了,陶轩希望叶修能多参加比赛、多办音乐会。他甚至还给叶修安排了综艺节目。

“他建议我每年发一张专辑,给我化妆,拍照放在封面上。我是个弹钢琴的,虽然这么说有点儿不成熟,但我弹琴真不是为了卖专辑。直到现在我也这么认为,我每周六都还去市中心给人免费弹钢琴。”

叶修的积蓄很少,陶轩大概也以为贫穷的重担能使他回心转意。但叶修不在乎住在地下室还是阁楼,苏沐橙在她的学校里找了一间音乐教室。他白天在那儿练琴,晚上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上夜班。

他和苏沐橙度过了一段十分中国式摇滚的日子。他们走街串巷,在音乐节喝啤酒,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其中有美院的学生,学油画的方锐和学国画的林敬言。他们是很酷的那种青年人,带叶修和苏沐橙去酒吧旁边的巷子里找一个纹身师。那人叫魏琛,给方锐设计了一种带祥云的图案。他的女朋友陈果则拥有一家唱片公司。

他们一起在那条街上打过架,也去给叶修的小型演奏会捧过场(由陈果赞助)。他们在KTV的包房唱到天亮,所有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叶修听到方锐跟林敬言亲密地窃窃私语。不久之后方锐就去了法国深造,林敬言留在美院教书;魏琛跟陈果分了手,回了重庆。

陈果支持叶修去苏黎世参加一个比赛,“用陶轩的话说是得了冠军后半辈子不愁吃穿的那种”。叶修在巴黎转机,方锐特地从学校跑去机场,跟他隔着海关讲了很久的话。他说等他功成身就回国请他们吃饭,还要跟林敬言求婚。

叶修真的拿了冠军,他从苏黎世飞回北京,给他的母亲打电话。家里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他母亲很高兴。十年来叶修第一次踏入家门,他的父亲勉勉强强接受了他。至少在他说“长子没有达到我的期望”时,别人即可恭维“但他也已为国争光”。

叶修在北京逗留了一段时间,然后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了巴黎音乐厅的新闻。他们几个在同一时刻互相打电话,一时间谁也打不通谁的。然后林敬言终于接通叶修,他说大使馆确认了遇难者名单。方锐不在里面。

“命运很奇妙,命运像艺术,像音乐。有时它使你战栗,像一道闪电从头顶穿过你的脊椎。它使你微笑。使你毫无征兆地哭泣。”

世界陷入了混乱,“世界已经混乱很久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那只是国际新闻”。一天早上叶修的父亲决定要把他送到加拿大去,而他自己和小儿子叶秋都是编制内的军人。他们随时会上战场,“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叶修的父亲在最后一刻还以为叶修想做阮籍,“喝完酒就哭,哭完就算是成功避世了”。送叶修到加拿大去已经算得上一个父亲最大的成全。

叶修没有解释:他弹钢琴不是为了逃避世事,这是他唯一知道的办法,唯一擅长的领域。但他无法对别人讲述艺术对人类意味着什么。这个话题太高高在上,太不切实际。

 

新联合国的教科文组织有前身,那是一个发源于一所大学的志愿者组织。他们在各地收集来自旧世界的文化制品,他们定期举办图书会、音乐会什么的。现场演奏乐器太奢侈,他们从旧世界带来了播放机,放那些寥寥可数的唱片。他们的领导者是喻文州。

当这个校园内的志愿者组织发展为国际组织之后,喻文州已经是第三区大学的校长了。他的公共邮箱每天都会挤满反对他的邮件,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批评他的组织浪费资源。好在喻文州也有追随者,一开始只是少数,然后见证他从大学校长成为一名支持率极高的政客。

在喻文州的传记中,他说自己直到教科文组织宣布成立的那一刻都没有停止对自己的怀疑。他不再孤独和无助,但他习惯于怀疑所有事物,这带给他理性思考,但也会对他的信念有所动摇。

艺术对人类意味着什么。

 

 

 

叶修没有去加拿大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他回到了杭州,每天练琴,教一些学生。

方锐在不久之前回到了杭州,他现在跟林敬言住在一起,养了猫和狗,甚至打算再领养一个孩子。他们有时候一起吃饭,方锐总说:“世界末日远着呢。”

有时叶修也会跟魏琛打电话。魏琛住在江边,叶修偶尔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火车的轰鸣声。魏琛说那是他们城市的轻轨,在挤挤挨挨的建筑之间穿行。魏琛还提到嘉陵江,江面在大坝修建好之后变得很宽。魏琛结婚了,但他们都没有机会去喝喜酒。

那段时间还算和平。西湖在杭州举办一次国际会议的时候关闭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对外开放了。叶修会在黄昏去湖边抽烟,看水鸟掠过湖面。

有一天新闻里说切尔诺贝利的反应堆再次开始泄漏,他们已经在一百公里以外的地方检测到了核污染;紧接着是福岛;以及其他灾难片中会被毁坏的大型设施。战争几乎是在下一秒就爆发,盟军得一边抢救反应堆一边跟穆斯林打仗。叶修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殉国的消息,她还说叶秋现在在西边“维护稳定”,那里几乎天天发生械斗,有几次甚至有炸弹。

“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叶修写,“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杭州变得很萧条,很多人都往南边逃难了。但核泄漏暂时还没到达这片土地,一小部分人还在坚持工作。陈果找到叶修,问他是否愿意到市中心去义务演奏。她联系了很多之前的音乐家,希望市民每天都有音乐听。“音乐,”陈果说,“是最好的东西。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了,至少现在我们还有音乐。”

陈果交给叶修一本小说,那本书讲述一个音乐家每天到陷入战乱的小镇中心演奏大提琴。很多人停下来听,有人把鲜花放在音乐家旁边的废墟上。敌方派了狙击手来射杀他,因为音乐给镇上的人“重新带来了希望”。但他没有杀死他,他每天都躲在高塔上听他拉琴。

“又是一个描述了很多矛盾却完全没有给出解决办法的煽情故事。”叶修这么抱怨,但他还是答应去演奏。在核污染和战火到达西湖之前,他打算一直呆在那里。

叶修写道:“世界会重新稳定下来的,中国有古话叫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许未来会经历一段艰难的时期,也许那个时候艺术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种土豆来得要重要得多。但是我想,如果可以的话——”

 

喻文州看着自己的演讲稿,他没有一刻停止怀疑自己是否过于理想主义。“人类道义上和智力上的团结能阻止战争”,在他们从母星落荒而逃之后他竟然依旧相信。

最夸张的赞美说喻文州挽救了人类文明,称得上一个真正的英雄。他们说核战争后人类钻进了另一个牛角尖,很少有人记得母星的样子,不知道天和海是什么模样。他们坚信生产力代表一切,而艺术则是最最无用的东西。你看什么书,歌唱得好不好,说哪门语言,根本不重要。宇宙开发不需要音乐,也不需要多种语言。

但喻文州相信:“艺术是人类道义和智力的最高体现。”他仍然相信。

他在传记最后说,希望死后能够被送回母星,旧世界里一个叫杭州的地方,那里有西湖,他想面朝湖水。

他曾是一个孤独的,无助的,怀疑自己的选择的年轻人。直到他无意中读到一本自传。是自传里的人激励了他,是那个人支持他走到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导师、挚友、我未曾谋面的旧世界的那个人,我希望与他面对西湖,聊聊发生的一切,也聊聊我们自己。”

 

如同叶修在笔记本最后写:

但是我想,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不管是种土豆还是核泄漏,我真希望我能坐在什么人身边看看书或者抽一支烟。我会跟那个人探讨什么是人性,德彪西的音乐表达了什么样的感情,人类从何而来,要到何处去,为什么我们会觉得孤独,为什么我们需要倾诉。你和我,我们会像不知道人间疾苦的有钱人一样对艺术和哲学高谈阔论。然后也许我们会再考虑种土豆的事情。

我想。

在遥远的时间或者另一个空间里,一定存在与我相似的人。

 


写在后面: 

是的,我对核电站一无所知。“世界当然不会全都被污染!”by一个朋友

“人走到一个方向不是必然,我们也无法预期每一个变量,这篇文的走向太绝对了”by还是那个朋友而且我很赞同。我承认我的文章是片面的、缺乏专业性的,如果文中有什么地方冒犯到了你还请原谅。

如果你有即视感的话,没错请你一定要想起著名的银英同人那句著名的话:民主主义也好世界变成原子也罢我只希望他能在我身边半睡半醒地看书。

或者你也能想起著名的综艺节目里著名的史航引用著名的霍金说:最令人感动的是遥远的相似性。

文中提到的小说名为《萨拉热窝的大提琴手》(还是大提琴家来着)

谢谢大家,我与叶喻生涯作别。(高调地)

有缘再见。

评论(11)
热度(169)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郝远远远远远远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