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喻】暖冬（短篇）
一碗意味不明而且老套的鸡汤混狗血，我都不太好意思发（然而还是发了），随便写写，随便看看。。。
叶修呼吸缓慢，眼皮沉重。他努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旁边有人问话：“醒了？”
叶修偏过头去看，是喻文州坐在椅子上看报纸。
“几点了？”叶修的声音很沙哑。
喻文州抬腕看表，“一点半，你才睡了半个多小时，再多睡一会儿？”
“不睡了。”叶修想坐起来，喻文州把报纸放下，过来扶他。他在叶修背后垫了一个枕头，然后又坐下来，从窗台上拿了一个苹果，拿起水果刀削皮。
叶修静静地看着他削水果，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窗外，天气很好，就是有些冷。
“天气预报说这周可能会下雪。”
“广州也会下雪？”
喻文州削好苹果，切成小块，给叶修喂了一块，“今年出奇的冷。”
“要是下雪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好。”
叶修慢慢嚼着苹果，说：“我老觉得有什么事儿没做。”
喻文州笑：“你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不起来。”
“那你仔细想想，想起来咱们一块儿去做。”
苹果很甜，渐渐把叶修嘴角沁出一个笑。
半个月前叶修因急性肺炎入院，检查出来肺部有很多问题，濒临衰竭。叶修感受不到疼痛，但生命的确在悄然流逝。医生告诉喻文州，人的身体用了几十年，本身就已经负重累累了，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叶修住院观察，住了半个月，喻文州陪了半个月。
晚上十点，喻文州扶着叶修洗漱，看着他吃了药、躺下来，自己也躺上陪护的小床。
叶修说：“我这几天心里怪难受的。”
“怎么了？”
“就觉得有件事情没做，不踏实。”
“不着急，”喻文州隔着床之间的空当，握住叶修衰老而修长的手，“睡觉吧。”
药效上来了，叶修很快沉沉入睡。
第二天果然下了雪，喻文州有些兴奋，站在窗前看外面，对叶修说：“我还从没见过广州下雪。”
叶修倒是见怪不怪的，说：“这也叫雪？咱们出去看看。”
他们穿好衣服，互相搀着走到医院外面。南方的冷湿气重，风吹过来，他们骨头都疼。喻文州仰着头看雪花，抬手捧了一会儿，手心积了一小摊水。叶修笑他：“我小时候在北京，那才叫下雪，雪有小腿肚那么高，一出门感觉眼珠子都快冻上了。”
喻文州突然想起什么来，问：“你是不是想回北京看看？”
叶修一愣，摇头：“没有啊。”
“回杭州？”
“怎么这么问？”
“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情没做吗？也有好几年没回去了吧？”
“不是这个事情。”叶修看着喻文州，说：“你还记得那次杭州下雪吗？”
“哪一次？”
“我俩刚谈恋爱那会儿，你到杭州来找我，冬天，下了好大的雪，特别冷。”
“记不清了，怎么了？”
“我本来说带你出去走走，结果傻了吧唧地浇了一头的雪，然后你就说，哎呀你看，我们都白头了。”
喻文州不相信：“这话是你说的吧？”
“你说的。”
“我说得出这种话吗？”
“什么叫这种话，你跟我表白的时候说的才叫那种话。”
“是你先跟我表白的吧？”
“喻文州，你怎么到这个岁数了还耍赖呢？”
“我知道了，你说的有事没做就是这个。”
“什么？”
喻文州转身面朝叶修，伸手温柔地拂去叶修头发上的雪粒：“我们已经白头了。”
叶修愣了一下，喻文州又说：“我说了这种话了，现在你踏实了？”
叶修顺势抓起喻文州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捂在自己胸口：“特别踏实。”
一个中午，午睡前，叶修问喻文州：“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之类的？”
喻文州看报纸，头也不抬：“说了几百次了。”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肉麻？”
“你不仅肉麻，还很体贴，对爱情宽容而且忠诚。”喻文州一串赞美说出来都不用打草稿。
“我有这么好？”
“有的。”
“那你岂不是捡了大便宜了？”
喻文州笑：“是啊，一朝告白，终身受益。睡觉吧。”
叶修把手伸出来：“拉着。”
喻文州拉住他的手，往椅背里靠了靠，也闭上眼。
到底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有什么事情不能放下。
叶修能感到自己正走向生命的尽头，而始终有什么东西让他想回头看一看。
有光束在眼睑来回晃动，叶修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喧哗的体育场馆，他仔细打量，认出这是萧山体育馆，而他正站在通道外面。观众席上发出的欢呼几乎掀翻屋顶，叶修记不起来这是哪一场比赛。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光滑，手腕很稳。
身后的通道传来脚步声，叶修回过头，外面的光线太强，他看不见里面向他跑来的是什么人。他打完比赛从来都是立刻走人的，尤其是主场，出馆过马路，一刻也不停。
叶修想走，却站住没有动。
我应该走吗？
还是留下？
黑暗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修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有离开。紧接着，喻文州从通道跑出来，站在通道口，脸刚好被光束打中，映出一片雪白，喻文州眯了眯眼睛。
叶修双手插在口袋里，嘴上说：“有事？”
喻文州还是高中生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年轻，他说：“叶前辈。”
“叫名字就行了，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吧？”
“叶秋，”喻文州又往前站了一步，“我很荣幸能与你竞赛。”
叶修笑了笑：“我也很惊讶你能打得这么好。”
“谢谢。”
“继续加油吧。”
叶修说完，感觉自己转身走了，但好像又还留在原地。喻文州也转身离开了，却又回头对他招了招手。
叶修跟上去，喻文州看起来比刚才长高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叶修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场馆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这一条漆黑的通道，“跟你说话来着。”
“说什么了？”
“你说你特别崇拜我，我说那肯定的。”叶修看不清喻文州的表情，只好伸手去拉住喻文州的手。他们摸黑走了一段，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盏路灯，接着周围亮了起来，叶修发现这是广州的街道。
是冬天，喻文州穿着冬装，把自己的手从叶修的手中抽了出来。
“怎么了？”
喻文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没什么，有点累。”
叶修记起来了，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闹别扭的时候。第二天叶修还临时有事直接回了杭州，之后冷战了好长时间。而此时喻文州在前面越走越远，叶修迟疑地跟上。
我要让他走吗？
还是追上去？
叶修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喻文州的手，迫使他停下来。
“累了啊？”
“挺累的。”
叶修摸了摸喻文州的额头，然后拥抱他。
喻文州的肩膀垮下来，下巴搁在叶修肩上，没头没脑说一句：“可我还是喜欢你。”
叶修说：“我知道，我也是。”
“叶修。”不远处有人叫他，叶修抬起头，看见喻文州站在一棵树下。
他感觉自己往前走了两步，但好像身后的叶修和喻文州仍在拥抱。他走向那棵树，光斑落在喻文州头发上，微风吹过来，树影摇曳。
喻文州问：“你去哪儿了？”
“我找你去了。”
“我不是在这儿吗？”
叶修突然笑了：“走吧。”
叶修问：“我有没有做过永远之类的承诺？”
“没有吧。”
“现在可以说了，我永远爱你。”
从最初到最终，生命的开始，时间的尽头，一场告白，漫长的恋爱，夏日天光，冬季初雪，年轻而有力的心跳，缓慢而逐渐停止的呼吸，无论何时，我都爱着你。
他们走出大树的阴影，朝远方蔚蓝的大海走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