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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归乡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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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再回想这次的事情,发现自己做出去找汪茂典的这个决定可以说是相当明智的。这可以归功于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和磨练,也说明我与闷油瓶之间多少还是有些默契。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沾沾自喜的功夫,在心情非常焦灼的情况下,我在当天晚上九点钟抵达了汪茂典所在的村庄。

这是一个典型的黄土高原偏远山村,人口很少,农户之间隔着十来分钟的脚程。汪茂典的住所在半山腰的一个窑洞里,我抵达的时候,他正把院子里晒的玉米搬进室内。他对于我的出现并不惊讶,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也没有问我任何话。而是说了一句不相关的:“夜里要落雨了。”

我走得很急,路上几乎没有吃东西,此时看到那些毫无水分的玉米棒子也不禁咽了咽口水。这时汪茂典又看了我一眼,说了第二句话:“进屋来吃点东西吧。”显然,他知道我一定会出现,因此毫不意外。并且他对于我为了什么事情而来,心里也是有数的。我看他神态放松,见到我仿佛见到了一个老友,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我一些信息。

我跟他进了窑洞,洞内比外面凉爽一些,让我暂时舒了一口气。我把背包放下来,坐在炕沿,看他摆碗筷。既然我知道他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那么我也不着急了。我们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顿饭,他擦了擦嘴,这才提起话头。

“张起灵前段时间也来找过我。”

我看着他,并不追问,等他的下文。

张家和汪家,如果要追溯到这两个家族最初出现的时代,那么那时候这两家并不是敌对的关系。相反,他们是一种互利的关系。在那些古老的时代,张家人在各个领域、甚至权力的顶端,扮演的是强有力的角色;而汪家则是偏向于计谋和技术。通俗一点说,张家是台面上的领袖,而汪家是幕后的军师。他们两家互相利用、同时也互相牵制,在这样一种关系下经过了历史上最古老的一段时期。就在这时候,张家采取了汪家提供的一种技术——他们选择了通过长生来体现自己的力量和优越。

其实长生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通俗点讲是长生不死,而我们现有的医学告诉我们人是不可能不死的。所谓的长生,其实也可以解释为比同代人活得更久。比如在当时张家所在的那个时代,人们的平均寿命是四十年,张家出了一个能活八十年的,那么他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一个长生的人。另外还有一种比较投机取巧的方式,就是秘密培养样貌相似、甚至完全相同的两代人,一代接一代,对外界宣称他们是同一人,那也达到了宣扬张家有神力的目的。

汪家提供的技术是很复杂的,我在这里就不做赘述,只讲结果。即当时汪家人确实让张家人有了长生的能力,张家人通过掌握这种能力也得到了更多的权力。然而两家这种关系是不可能长久和睦的,谁都渴望权力。很快,汪家对张家人做了手脚,局面变成了一方渐渐控制了另一方,张家几乎成为了汪家的傀儡和工具。接下来,就是上千年的家族斗争。很多事情都是因此而起,但从老九门到我们这一代所经历的事情,可以说只是这场斗争的细枝末节。而我现在得到的这个结果,也不过只是把我想保护的人从这场斗争中抽离而已。

当年考古队其实就是替某一个领袖级的人物研究长生的方法。考古队中的大部分人自身都是实验对象,他们试图研究出汪家延长人寿命的技术,但结果证明他们全都失败了。一部分人尸化,另一部分人则不知何时会突然衰竭而亡。

“汪家使人长生的技术与当年考古队竭力研究的根本连方向都不同,我们不单单是用药,用现在的话来说——当然不完全准确——我们是通过改造人的基因。”

汪茂典一边对我解释,一边磕了磕烟杆。我也点了一根烟,心想汪家真牛逼,都能拍一部生化危机了。不过基因也并不是那么神秘的东西,就好比现代的一些转基因食品;他们肯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改造张家的那个重要角色,能使他们长生、但也同时掌控他们的性命。

汪茂典继续说道:“你上一次来找我,我只告诉了你一部分事情。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因为对于我的家族来说,你们已经是毫无意义、完全没有影响的一批人了。反之,对你们来说也一样。

“但是张起灵后来却突然出现,你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吗?”

说到这里汪茂典停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想我大概是他这漫长乏味的族长生涯中为数不多、跟他的毕生心血没啥利害关系的人物。有什么事能让他觉得有趣?听他之前说了这么多关于长生的信息,我心想,难道闷油瓶想知道怎么活得更长?或者如何青春永驻?

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多年前在巴乃的种种从我记忆深处浮现,我夹着烟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想知道怎么才能死。”

见我说的是肯定句,汪茂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问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心里有些着急,说到关键处,汪家这族长还关心起八卦来了。我回答:“我们现在正住在一起。”

“夫妻关系?”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还没到那个层面。”

汪茂典乐呵呵的,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接着上一个问题说道:“没错,他想知道怎样缩短寿命。上一次我已经告诉过你,他虽然不会像考古队的试验品一样尸化,但寿命比普通人长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只要停止服用他们当年研究长生所制造的那种药物,他就不会再出现失忆等症状。那么他的寿命究竟有多长呢?虽然在我们的记录里,每一个张起灵的寿命长短是不一样的,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绝对是以普通寿命的倍数为计的。”

此时我的所有情绪和思维都仿佛在经历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雨,恰好窑洞外一声惊雷炸开。汪茂典看了看窗外,说:“这是今年夏天的头一场雨。”

指尖的烟头已经烧到了滤嘴,我把它掐在烟灰缸里。汪茂典看着我的反应,似乎觉得这一切很有趣。我单刀直入:“你告诉他的方法是什么?”

“你还记得当年在巴乃,那个美国人得到的两个环吗?”

见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道:“那其中一个环里的东西,吃了就能加速生命的衰竭。”

“现在那个环在哪里?”

“那个环已经被美国人带走了,里面的东西也不是取之不尽的。但东西是汪家做的,你知道是从哪里取材的?从蛇沼的陨石里。”

我一阵沉默,事情在我眼前已经非常明朗,而我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会缩短到什么程度?”

汪茂典仿佛在研究我的面部表情,仔细打量了我半晌,最后回答:“这个没有定论。我打个比方吧,从他吃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像被宣布患上一种绝症。可能明天发作,也可能有几十年的潜伏期。”

“但总不会比我活得更久。”我喃喃地补充道。

窗外的瓢泼大雨疯狂地击打在窑洞的窗户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汪茂典告诉我,如果我执意要连夜离开这里,那么很可能在路上就遭遇山体滑坡。他给我准备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但我丝毫没有睡意,靠着自己的背包枯坐了一宿。

雨声在半夜的时候变得淅淅沥沥起来,到第二天清晨,雨已经完全停止了。我推开窑洞的门走出去,发现外面的景物已经完全不同了。很多山坡都被冲垮、道路被阻碍。这种情况下没有当地人愿意送我出去。我重新收拾了一下行李,把之前准备的一些适合徒步行走的装备穿上。汪茂典也起来了,蹲在窑洞前磕烟袋,看看我、又看看瓦蓝的天色。

从前我刚接触汪家人的时候,总把他们想象成穷凶极恶的角色,到后来我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情是没有是非对错的,无非是利益和立场的冲突而已。而人心,在没有这些冲突的情况下,就会基本上没有差别。因此汪茂典可以在这里跟我促膝长谈,在我离开的时候,他甚至以一种长者的姿态祝福我。

他送我到村口,站在原地对我挥了挥手,用陕西味浓重的普通话对我说:“一帆风顺。”

我意识到这次就真的是我与他、以及这个庞大的家族、古老的斗争最后一次接触了。我也对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这个村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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