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归乡人（5）
五
晚上我在厨房里做饭，闷油瓶在阳台上锻炼。我开始杀鱼的时候他练完了，进来洗了把脸，自然而然地捡起大葱开始剥起来。我余光看了一眼，好家伙动作还挺娴熟。
我手起刀落，砍了鱼头，状似随意地问他：“跟我住一块儿还习惯吧？”
他“嗯”了一声。
“我想了想，咱们都是大男人，虽然都是单身汉，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方便。你近期规划是什么？想买房子不？”
他愣了一下，目光从大葱移到我脸上，回答：“没想过。”
我换了把顺手的小刀，对着草鱼开膛破肚，掏心挖肺，不对，掏心挖鳃。沉默了一会儿，我又换了个话题：“你谈过恋爱吗？”
他说：“不记得了。”
“你今后到底什么打算啊？”
他不说话。我看他多半是没有打算。他的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别人手里，这一下要他自己安排了他还有些缓不过来。我继续说：“你打算就和我一直住在一起？”
他想了想，问我：“你要处对象了？”
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说话特别老一辈，就跟我妈一样。
“现在还没有对象。那我再问你，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挺好的。”
“怎么好？”
“人不错。”
全他妈是废话，我心里忍不住骂他，手上刀风更是凌厉。我是侧对着他站在案板前，他站在水池边。我没去看他，直视着案板说：“胖子今天问我们睡没睡。”
我生怕他回答一句“我昨晚睡得挺好”，不过他倒是理解到了，疑惑地歪着头来看我，说：“这个我没想过。”
嘿。
“那你都想过什么？”
“跟你住在一起不错。”
“那你当然是不错，我天天睡小铁床。”
“是你主动要睡书房。”
“我俩难道要睡一张床？”
他头歪得更厉害了，十分不解：“嗯？”
我放下菜刀，也歪着脖子去看他。“睡过一张床，就得谈恋爱了。”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问我：“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保守？”
我还好放下了菜刀，不然准得往他脸上招呼过去。我现在知道了，他从刚刚对话开始就一直在耍我。然而他从头到尾都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一点儿也没有露出破绽。我突然觉得他这样还挺可爱的，于是顺了口气、转过头继续剁鱼。
我心平气和地开始罗嗦起来：“我再过两年就四十岁了，现在要是谈恋爱，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你是觉得暂时和我在一起不错呢，还是一直这样也不错？你还是个男的，我俩谈恋爱还得跟家里出柜，也没有法律保障，以后难事儿少不了。说实话，我还真没把这些套在你身上想过，你在我看来，总是没什么人气儿。”
他轻声说：“我也没想过。”
“想什么？”
他没说话，我看着他无波无澜的眼睛，明白过来。他意思是他也从没考虑过所谓的人生大事，没有想过柴米油盐，不知道养老保险的意义。他总是独来独往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消失了，连个惦记他的人都没有。想那些干什么？
我粗声粗气地说：“那你现在得好好想想了。”
他没再答话，把剥好的大葱搁在我菜板旁边，把小油菜拿出来放进水盆里。
我没忍住，问了句在我自己看来极其傻逼的话：“你觉得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他思索再三，回答道：“什么感情都有。”
“你倒是看得很透彻。”我又问：“那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他答非所问：“你还记得我十年前对你说的话吗？”
都十年了我哪儿还能记得，但我还是在心里想了很久，最后我终于想起来了。十年前他来跟我道别，说的那些话。我那时是不是傻逼，现在想起来那些话怎么跟电视剧里的深情告白一个模样。
我这么一想，面上就有些不自然。但四十岁了不能总像个毛头小子似的丢人现眼，我咳了一声，生硬地说了句：“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多。”
他还真闭了嘴，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过了。
-待续